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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对照资治通鉴5》第127页,页面无弹窗的全文阅读!
爽从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无子,其父文宁欲嫁之;令女刀截两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诛,其家上书绝昏,强迎以归,复将嫁之;令女窃入寝室,引刀自断其鼻,其家惊惋,谓之曰:“人生世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至自苦乃尔!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此禽兽之行,吾岂为乎!”司马懿闻而贤之,听使乞子字养[字养:抚养,养育。]为曹氏后。
何晏等方用事,自以为一时才杰,人莫能及。晏尝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唯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盖欲以神况诸己也。
曹爽堂弟曹文叔之妻是夏侯令的女儿,早年守寡并且没有儿子,夏侯文宁想让她改嫁;她用刀割下两只耳朵表示誓死不嫁,居家度日常常依靠曹爽。曹爽被诛杀后,夏侯家上书断绝姻亲关系,强行将女儿接回家,再次打算让她改嫁;她悄悄进入寝室,又用刀将自己的鼻子割断,家人都惊愕惋惜,对她说:“人生在世,宛如轻微的尘土栖息在柔弱的草上而已,你又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况且你夫家已经被杀尽,你苦守着这个家究竟是为了谁呢!”她回答说:“我听说仁者不会因为盛衰而改变节操,义士也不会因为存亡而改变心志。曹家过去兴盛的时候,我还要终生守节,何况如今衰亡了,我怎么忍心舍弃呢!这是禽兽的行为,我岂能这么做!”司马懿听说之后,称赞她贤德,于是就听任她收养了儿子作为曹氏后代。
何晏等人刚刚当政时,自认为是当代的杰出人才,无人能及。何晏曾经品评名士说:“‘唯其深刻,所以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就是这样的人。‘唯其细致入微,所以能成天下之事’,司马子元就是这样的人。‘唯其神妙,所以不显迅疾而速度快,不行而已到达’,我只听说过这样的话,但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何晏是想用神来比拟自己。
选部郎[选部郎:官职名,即吏部郎。吏部因为主持官吏选举,所以称为选部。]刘陶,晔之子也,少有口辩,邓飏之徒称之以为伊、吕。陶尝谓傅玄曰:“仲尼不圣。何以知之?智者于群愚,如弄一丸于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为圣!”玄不复难,但语之曰:“天下之变无常也,今见卿穷。”及曹爽败,陶退居里舍,乃谢其言之过。
管辂之舅谓辂曰:“尔前何以知何、邓之败?”辂曰:“邓之行步,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鬼躁。何之视候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
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尤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及山阳王弼之徒,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焉。粲,彧之子也。
丙午,大赦。
丁未,以太傅懿为丞相,加九锡,懿固辞不受。
选部郎刘陶是刘晔的儿子,从小就有辩才,邓飏等人称赞他可与伊尹、吕尚相比。刘陶曾经对傅玄说:“孔子不是圣人。何以得知呢?因为智者应对一群愚人,就如同在掌中抚弄一个弹丸;而孔子竟然不能取得天下而成为天子,怎能称为圣人!”傅玄不再同他辩论,只对他说:“天下形势的变化没有常规,如今可以预知到你将来会穷困不堪。”等到曹爽失败,刘陶被罢官退居里弄,才承认自己言论的错谬之处。
管辂的舅舅对管辂说:“你过去是如何得知何晏、邓飏必败的?”管辂说:“邓飏行走时,筋肉不能束缚骨头,血脉不能制约肌肉,站立起来歪歪斜斜,如同没有手脚一样,这称为鬼躁。何晏看望问安的时候,魂不守舍,面无血色,精神如同飘浮的烟一样,容貌则犹如枯槁的木头,这就称为鬼幽。两人都不是长久有福的征象。”
何晏生性风流自矜,涂脸的白粉从不离手,走路时顾影自怜。他尤其喜好老、庄之书,与夏侯玄、荀粲以及山阳人王弼等人竞相清谈玄理,效法崇尚虚无之论,说《六经》是圣人的糟粕。从此天下的士大夫竞相仰慕仿效他们,逐渐形成风气,不可再遏制。荀粲是荀彧的儿子。
丙午日,实行大赦。
丁未日,任命太傅司马懿为丞相,赐九锡,司马懿坚决辞让不接受。
初,右将军夏侯霸为曹爽所厚,以其父渊死于蜀,常切齿有报仇之志,为讨蜀护军,屯于陇西,统属征西。征西将军夏侯玄,霸之从子,爽之外弟也。爽既诛,司马懿召玄诣京师,以雍州刺史郭淮代之。霸素与淮不叶[不叶:不和睦。叶,和洽。],以为祸必相及,大惧,遂奔汉。汉主谓曰:“卿父自遇害于行间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遇之甚厚。姜维问于霸曰:“司马懿既得彼政,当复有征伐之志不?”霸曰:“彼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锺士季者,其人虽少,若管朝政,吴、蜀之忧也。”士季者,锺繇之子尚书郎会也。
三月,吴左大司马朱然卒。然长不盈七尺,气候[气候:指人的神态风貌。]分明,内行修洁,终日钦钦,若在战场,临急胆定,过绝于人。虽世无事,每朝夕严鼓,兵在营者,咸行装就队。以此玩敌,使不知所备,故出辄有功。然寝疾增笃,吴主昼为减膳,夜为不寐,中使医药口食之物,相望于道。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吴主辄召见,口自问讯,入赐酒食,出赐布帛。及卒,吴主为之哀恸。
当初,右将军夏侯霸受到曹爽厚待,因为他的父亲夏侯渊死在蜀地,经常咬牙切齿立志要报仇雪恨,担任讨蜀护军,屯守在陇西,受征西将军统率。征西将军夏侯玄,是夏侯霸的侄子,曹爽的表弟。曹爽伏诛之后,司马懿召夏侯玄返回京城,派雍州刺史郭淮接替他的职位。夏侯霸一向与郭淮不和睦,认为此次一定会祸患及身,大为恐惧,于是逃奔到蜀汉。汉后主对他说:“您的父亲是自己在交战之中遇害的,不是我的先辈亲手杀死的。”然后十分优厚地招待他。姜维问夏侯霸:“司马懿既然已经掌握魏国政权,你看他是否有征伐其他国家的企图?”夏侯霸说:“他正在经营整顿内部事务,还顾不上对外征伐。但有一个叫锺士季的人,他虽然年少,如果管理朝政,会成为吴、蜀两国的忧患。”锺士季,就是锺繇的儿子尚书郎锺会。
三月,吴国左大司马朱然去世。朱然身高不足七尺,但是神态风貌大方,非常注重自身道德的修养,整日恭谨戒惧不敢懈怠,如同在战场上一样,遇到紧急情况,气定神闲,胆气过人。虽然没有战事,但是每天早晚都要擂鼓,军营的士兵听到鼓声,都立即整理行装列队集合。他采用这个办法迷惑敌人,使敌人无法戒备,因此每次出战都会获胜。朱然卧病不起日渐严重,吴主为此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好觉,并经常派宦官为朱然送去医药、食物。朱然每次派人报告病情,吴主都立刻召见,亲自问话,赐给报信的人酒食,走时赐给衣帛。等到朱然去世时,吴主为其极其悲痛。
夏四月乙丑,改元。
曹爽之在伊南也,昌陵景侯蒋济与之书,言太傅之旨,不过免官而已。爽诛,济进封都乡侯,上疏固辞,不许。济病其言之失,遂发病,丙子,卒。
秋,汉卫将军姜维寇雍州,依麹山[麹山:山名。在今甘肃省定西市岷县东南。]筑二城,使牙门将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侵逼诸郡。征西将军郭淮与雍州刺史陈泰御之。泰曰:“麹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必未肯附。今围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阻险,非行兵之地也。”淮乃使泰率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进兵围麹城,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战,不许,将士困窘,分粮聚雪以引日月。维引兵救之,出自牛头山[牛头山:山名。在今甘肃省定西市岷县南。],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禽也。”敕诸军各坚垒勿与战,遣使白淮,使淮趣牛头截其还路。淮从之,进军洮水。维惧,遁走,安等孤绝,遂降。淮因西击诸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