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页
《文白对照资治通鉴5》第115页,页面无弹窗的全文阅读!
秋季七月,连降大雨,辽河河水暴涨,运粮船队从辽口径直行驶到城下。大雨下了一个多月也不停息,平地水深达数尺。魏三军惊恐,想要迁移营垒,司马懿下令军中:“有胆敢议论迁营者斩!”都督令史张静违抗命令,被斩首,军心因此安定下来。敌人依仗水势,砍柴放牧一如往常,将领们想要掳获他们,司马懿都不应允。司马陈珪说:“过去攻打上庸,八支军队同时进发,昼夜不停,所以只用了十六天就攻克了坚城,斩杀了孟达。如今远征而来,反而更加安闲舒缓,我私下怀有疑惑。”司马懿说:“孟达虽然兵少但是粮食却足够支撑一年,我军将士是孟达的四倍,但是粮食不够维持一个月;以一个月攻打一年,怎么可以不快攻?用四个士兵攻击一个敌人,哪怕丧失一半而能够取胜,都应该去做,所以不顾死伤地强攻,是同粮食竞争啊。现在敌众我寡,敌饥我饱,况且雨水如此之大,功力不得施展,虽然应该速战速决,但是又能做什么呢!自从从京师出发以来,不担心敌人进攻,只担心敌人逃走。现在敌人粮食即将耗尽,但是我们的包围尚未完成,掳掠他们的牛马,绕道袭击他们的樵夫,这是故意逼迫他们逃走。用兵之计在于诡诈的行为,要善于随机应变。敌人依仗人多、雨大,虽然饥饿窘迫,仍然不肯束手投降,应当显示我们的无能来使他们安心。倘若因为贪图小利而将他们吓跑,不是好的计谋。”朝廷听说大军遇雨,都想要退兵。明帝说:“司马懿在危险来临之际控制事变,擒获公孙渊指日可待。”
雨霁,懿乃合围,作土山地道,楯橹钩冲,昼夜攻之,矢石如雨。渊窘急,粮尽,人相食,死者甚多,其将杨祚等降。八月,渊使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解围却兵,当君臣面缚[面缚:反绑双手于背后而面向前,表示投降。]。懿命斩之,檄告渊曰:“楚、郑列国,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迎之。孤天子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岂得礼邪!二人老耄,传言失指,已相为斩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渊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任:人质,一般以儿子为人质,因此又叫任子。],懿谓演曰:“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但有降与死耳。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壬午,襄平溃,渊与子脩将数百骑突围东南走,大兵急击之,斩渊父子于梁水之上。懿既入城,诛其公卿以下及兵民七千余人,筑为京观[京观:古代战争中,胜者为了炫耀武功,把敌人尸首堆积起来,封土而成的山丘。]。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皆平。
渊之将反也,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谏,渊皆杀之,懿乃封直等之墓,显其遗嗣,释渊叔父恭之囚。中国人欲还旧乡者,恣听之。遂班师。
雨停,司马懿当即合拢包围圈,高堆土山,挖掘地道,用楯牌、橹车、钩梯、冲车日夜攻城,射箭与石块密集如雨。公孙渊困窘危急,粮食耗尽,导致人与人互相残食,死了很多人,他的部将杨祚等投降。八月,公孙渊派遣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求解围退兵,倘若同意,君臣定当反绑双手投降。司马懿下令斩杀来使,用檄文通知公孙渊说:“楚国与郑国地位相当,但是郑伯尚且光着脊背牵着羊出城迎降。我是天子的上公,而王建等试图让我解围后退,难道符合礼仪!这两人年老糊涂,传话有失旨意,已经被我杀掉了。倘若你还有请降的意图,可以另外派年轻能够明白决断的人来。”公孙渊又派遣侍中卫演请求指定日期送去人质,司马懿对卫演说:“军事大要有五条:能战则战,不能战就应当坚守阵地,不能坚守就应当逃走;剩下的两条,就只剩下投降与死亡了。公孙渊不肯反绑双手投降,这是决心去死,没有必要送来人质!”壬午日,襄平城破,公孙渊和儿子公孙脩带领数百骑兵从东南突围逃走,魏军紧急派兵追击,在梁水岸边将公孙渊父子斩杀。司马懿已经进入襄平城,诛杀城中公卿以下官吏以及士卒、民众七千多人,筑为京观。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全部被平定。
公孙渊打算反叛时,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苦劝谏,都被公孙渊诛杀,司马懿于是堆土加高纶直等人的坟墓,使他们的子弟得以显扬,释放了被囚禁中的公孙渊的叔父公孙恭。中原人想要返回故里的,听任自便。然后班师。
初,渊兄晃为恭任子在洛阳,先渊未反时,数陈其变,欲令国家讨渊;及渊谋逆,帝不忍市斩,欲就狱杀之。廷尉高柔上疏曰:“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苟自无言,便当市斩。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赐以棺衣,殡敛[殡敛:收殓和出殡。]于宅。
九月,吴改元赤乌。
吴步夫人卒。
初,吴主为讨虏将军,在吴,娶吴郡徐氏。太子登所生庶贱,吴主令徐氏母养之。徐氏妒,故无宠。及吴主西徙,徐氏留处吴。而临淮步夫人宠冠后庭,吴主欲立为皇后,而群臣议在徐氏,吴主依违[依违:迟疑。]者十余年。会步氏卒,群臣奏追赠皇后印绶,徐氏竟废,卒于吴。
当初,公孙渊的哥哥公孙晃作为公孙恭的人质住在洛阳,公孙渊还没有反叛时,公孙晃屡次报告公孙渊的变故,想要让魏出兵讨伐;等到公孙渊谋划叛逆,明帝不忍心将公孙晃在街市斩首,打算在监狱中将他处决。廷尉高柔上书说:“我私下听闻公孙晃过去多次主动归附,报告公孙渊已经萌生祸心,他虽然与凶犯同族,但是推究他的本心,还是可以饶恕的。过去,司马牛因其兄凶恶而忧愁,孔子曾经安慰他,祁奚曾经指明叔向没有过失,这都是历史上的美好义行。我认为公孙晃的确在事先有过举报,应该饶恕他的死罪;倘若他原本没有告发公孙渊,就应当在街市上将其斩首示众。现在是进不饶恕他的死罪,退又不公开他的罪状,只是紧闭狱门,命令他自杀,四方之国,或许对我们的做法会存有疑虑。”明帝没有听从,竟然派遣使节送给公孙晃和他的妻子、儿女搀有金屑的毒酒,并赏赐棺木及丧衣,在公孙晃的住宅里入殓、出殡。
九月,吴改年号为赤乌。
吴步夫人去世。
当初,吴主担任讨虏将军,驻守在吴郡,娶吴郡人徐氏为妻。太子孙登的生母出身卑贱,吴主命令徐氏抚养教导。徐氏为人善妒,所以失宠。等到吴主向西迁移,将徐氏留在吴郡。这时,临淮人步夫人在后宫最得宠,吴主想要立她为皇后,但是群臣议论应该立徐氏,吴主迟疑不决,将此事拖延了十几年。恰逢步氏去世,群臣奏请追赠步夫人皇后印信、绶带,徐氏最终被废,死在吴郡。
吴主使中书郎吕壹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壹因此渐作威福,深文巧诋,排陷[排陷:排挤陷害。]无辜,毁短[毁短:诋毁。]大臣,纤介必闻。太子登数谏,吴主不听,群臣莫敢复言,皆畏之侧目。
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讪国政,吴主怒,收嘉,系狱验问。时同坐人皆怖畏壹,并言闻之。侍中北海是仪独云无闻,遂见穷诘累日,诏旨转厉,群臣为之屏息。仪曰:“今刀锯已在臣颈,臣何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顾以闻知当有本末。”据实答问,辞不倾移,吴主遂舍之,嘉亦得免。
吴主命中书郎吕壹主管各官府以及州郡文书,吕壹因此逐渐作威作福,援引法律条文进行奸诈的诋毁,排挤陷害无辜之人,诋毁朝廷大臣,连细小之事也禀告吴主。太子孙登数次劝谏,吴主都不接受,群臣不敢再发表意见,都畏惧吕壹,侧目而视。
吕壹诬告前江夏太守刁嘉诽谤非议朝政,吴主大怒,抓捕了刁嘉,收监审问。当时受到牵连的人都惧怕吕壹,都说听到过刁嘉诽谤的言论。只有侍中北海人是仪一人说没有听到过,于是被穷追诘问了好多天,诏书也变得严厉,群臣都替他担心。是仪说:“现今刀锯已经架在脖颈之上,我怎敢替刁嘉隐瞒,招致杀身灭族之祸,成为不忠之鬼!只是要说听到、了解此事,一定要有本有末。”是仪据实回答审问,不改供词,吴主于是释放了他,刁嘉也得以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