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页
《文白对照资治通鉴5》第116页,页面无弹窗的全文阅读!
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忧壹乱国,每言之,辄流涕。壹白丞相顾雍过失,吴主怒,诘责雍。黄门侍郎谢厷语次[语次:交谈之间。]问壹:“顾公事何如?”壹曰:“不能佳。”厷又问:“若此公免退,谁当代之?”壹未答。厷曰:“得无潘太常得之乎?”壹良久曰:“君语近之也。”厷曰:“潘太常常切齿于君,但道无因耳。今日代顾公,恐明日便击君矣!”壹大惧,遂解散雍事。潘浚求朝,诣建业,欲尽辞极谏。至,闻太子登已数言之而不见从,浚乃大请百寮,欲因会手刃杀壹,以身当之,为国除患。壹密闻知,称疾不行。
西陵督步骘上疏曰:“顾雍、陆逊、潘浚,志在竭诚,寝食不宁,念欲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矣。宜各委任,不使他官监其所司,课其殿最。此三臣思虑不到则已,岂敢欺负所天乎!”
上大将军陆逊、太常潘浚担忧吕壹祸乱国政,每次谈到这件事,就泪流满面。吕壹举报丞相顾雍有过失,吴主大怒,诘问顾雍。黄门侍郎谢厷在交谈之间问吕壹:“顾公之事情形如何?”吕壹回答:“不容乐观。”谢厷又问:“倘若此公被免,谁能接替他?”吕壹没回答。谢厷说:“恐怕是潘浚接替吧?”吕壹过了很久才说:“你的话差不多了。”谢厷又说:“潘浚经常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只是没有机会说而已。如今倘若他接替顾公,明天恐怕就会打击你了!”吕壹为此大为惊恐,于是将顾雍的事化解。潘浚请求入朝,亲自前往建业,打算尽辞极谏。到达后,听说太子孙登已经屡次揭发吕壹,但未被采纳,潘浚于是宴请文武百官,想要在席间亲手刺杀吕壹,再舍身抵罪,为国家除去祸患。吕壹暗中得知消息,称病不去赴宴。
西陵督步骘上书说:“顾雍、陆逊、潘浚志在竭尽忠诚报效国家,为此连睡觉吃饭都不安,顾念着如何安国利民,建立国家的长治久安之策,可以称得上是君王的心腹与股肱之臣了。应当各自委任他们重任,不要让其他官员督察他们主管的工作,以及考核他们的政绩等级。这三位大臣思虑不周的事情就算了,岂敢欺骗辜负君王呢!”
左将军朱据部曲应受三万缗[缗:量词,指成串的铜钱,每串一千文。],工王遂诈而受之。壹疑据实取,考问主者,死于杖下;据哀其无辜,厚棺敛之,壹又表据吏为据隐,故厚其殡。吴主数责问据,据无以自明,藉草待罪;数日,典军吏刘助觉,言王遂所取。吴主大感悟,曰:“朱据见枉,况吏民乎!”乃穷治壹罪,赏助百万。
丞相雍至廷尉断狱,壹以囚见。雍和颜色问其辞状,临出,又谓壹曰:“君意得无欲有所道乎?”壹叩头无言。时尚书郎怀叙面詈辱壹,雍责叙曰:“官有正法,何至于此!”有司奏壹大辟,或以为宜加焚裂,用彰元恶。吴主以访中书令会稽阚泽,泽曰:“盛明之世,不宜复有此刑。”吴主从之。
左将军朱据的部众应该领到三万缗钱,工匠王遂诈骗冒领了这笔钱。吕壹怀疑朱据实际已将钱取走,拷问朱据部下主事的军吏,把他打死在棍棒之下;朱据哀痛军吏无辜屈死,丰厚地将他入殓下葬,吕壹又上表说朱据的军吏替朱据隐瞒实情,所以朱据将他厚葬。吴主屡次责问朱据,朱据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得搬出家门,坐在草席上等候定罪;几日后,典军吏刘助觉察此事,出言证实钱是被王遂取走的。吴主深有感悟,说:“朱据身为左将军尚且被冤枉,何况小吏、百姓呢!”于是深入追查吕壹的罪责,赏赐刘助钱百万。
丞相顾雍前往廷尉审理并裁决案件,吕壹以阶下囚的身份来见顾雍。顾雍态度温和地审问他的口供,在出去之前,又对吕壹说:“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吕壹叩头无话可说。当时尚书郎怀叙当面责骂侮辱吕壹,顾雍责备怀叙说:“官府有正规的法律,何至于这样!”有关部门奏请判处吕壹死刑,有人认为应判处焚烧、车裂之刑,以彰显他是罪魁祸首。吴主就此事拜访中书令会稽人阚泽,阚泽说:“盛明的时代,不宜再有此类刑罚。”吴主听从了他的意见。
壹既伏诛,吴主使中书郎袁礼告谢诸大将,因问时事所当损益。礼还,复有诏责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曰:“袁礼还云:‘与子瑜、子山、义封、定公相见,并咨以时事当有所先后,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陈,悉推之伯言、承明。伯言、承明见礼,泣涕恳恻,辞旨辛苦,至乃怀执危怖,有不自安之心。’闻之怅然,深自刻怪[刻怪:自责。]!何者?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人之举厝,何能悉中!独当己有以伤拒众意,忽不自觉,故诸君有嫌难[嫌难:指因有避忌而为难。]耳。不尔,何缘乃至于此乎?与诸君从事,自少至长,发有二色,以谓表里足以明露,公私分计足用相保,义虽君臣,恩犹骨肉,荣福喜戚,相与共之。忠不匿情,智无遗计,事统是非,诸君岂得从容而已哉!同船济水,将谁与易!齐桓有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未出于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于管子何如耳?”
冬十一月壬午,以司空卫臻为司徒,司隶校尉崔林为司空。
十二月,汉蒋琬出屯汉中。
乙丑,帝不豫[不豫:天子患病的讳称。]。
辛巳,立郭夫人为皇后。
吕壹已被诛杀,吴主命中书郎袁礼向诸位大将道歉,趁机询问他们对于时事的意见。袁礼返回后,又有诏书谴责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等,说:“袁礼返回后说:‘与诸葛瑾、步骘、朱然、吕岱相见,同时询问他们时事先后安排的意见,他们都以不掌管民事为由,不肯当即发表意见,全部推给陆逊、潘浚。陆逊、潘浚看到袁礼,泪流不止,态度痛切诚恳,辞意辛酸痛苦,甚至心中危惧,神情不安。’我听了非常怅然,内心非常自责!为什么?天下只有圣人才能没有过失的行为,只有最为聪明人才能自我省察。寻常人的举止行为,怎么可能全部适宜!自以为是而有伤害抵抗众意的地方,一时疏忽而没能觉察,所以使各位因为有避忌而为难了。不这样的话,有什么缘由至于这样?与各位共事,从年少到年长,现在头发已经花白,自认为表里都可以同诸位坦诚相见,公私情分足以互保,虽然我们在大义上是君臣关系,但实际上恩同骨肉,荣耀、福分、喜乐、悲伤,都共同分享和承担。忠臣不应该隐匿实情,智士不应该保留计谋,不管事情是非如何,各位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悠闲自在呢!我们同舟共济,还有谁能替代!古代齐桓公有善行,管仲未尝不赞叹,有过失,未尝不直言规劝,如果不被采纳,则永不停息地规劝。我自知并没有齐桓公的德行,但是各位不肯开口直言相劝,仍然采取避忌畏难的态度;就这一点而言,我比齐桓公还好一点,不知各位与管仲相比又如何呢?”
冬季十一月壬午日,魏任司空卫臻为司徒,司隶校尉崔林为司空。
十二月,汉蒋琬出兵屯守在汉中。
乙丑日,魏明帝患病。
辛巳日,魏立郭夫人为皇后。
初,太祖为魏公,以赞[赞:县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永城市。]令刘放、参军事孙资皆为秘书郎。文帝即位,更命秘书曰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遂掌机密。帝即位,尤见宠任,皆加侍中、光禄大夫,封本县[本县:刘放是方城县人,孙资是中都县人。]侯。是时,帝亲览万机,数兴军旅,腹心之任,皆二人管之;每有大事,朝臣会议,常令决其是非,择而行之。中护军蒋济上疏曰:“臣闻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至戒也。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陛下卓然自览万机,莫不祗肃。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慢上,势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于大臣,愿无忘于左右。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于大臣,至于便辟取合[取合:犹取容,讨好别人以求自己安身。],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犹惑世俗。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于事,即亦因时而向之。一有此端,私招朋援,臧否[臧否:褒贬,评论。]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此宜圣智所当早闻,外以经意,则形际自见;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適以闻。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若事有未尽于理而物有未周于用,将改曲易调,远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绩,岂牵近习而已哉!然人君不可悉任天下之事,必当有所付;若委之一臣,自非周公旦之忠,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机败官之敝。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策,不使圣明之朝有专吏之名也!”帝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