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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祖明皇帝上之上
太和元年(丁未,公元227年)
春季,吴解烦督率胡综、番阳太守周鲂攻打彭绮,将其生擒。
当初,彭绮自称举兵起义,为魏讨伐吴,一些大臣提议借机攻吴,一定会取得成功。明帝就此向中书令太原人孙资询问,孙资说:“番阳的强大宗族前后多次起事,但他们人数不多势力薄弱,并且见识浅陋,很快就都溃散了。过去文皇帝曾经详细分析过吴的形势,说我军在洞浦斩杀吴军民一万人,缴获一千多艘战船,可是在几日之间,吴军又将人与船聚集到一起;围攻江陵数月,孙权仅仅率领一千几百名士兵驻守在江陵东门,而吴地并未发生大的动乱;这足以证明他们法纪严明,上下共相维护。凭此推论彭绮的起事,恐怕不会成为孙权的心腹大患。”到此时,彭绮果然战败身亡。
二月,在邺城为文昭皇后修建陵园,王朗前往巡视陵园,看到那里的百姓多数非常贫困,而明帝却正在营建宫室,王朗上书进谏说:“过去大禹想要拯救天下的百姓免于灾难,所以自己住在非常简陋的宫室里,衣食尽量节俭;越王句践为扩展御兒的疆界,也约束自己与家人,勤俭持家补充国用;汉朝的文帝、景帝为了弘扬祖先的事业,停止修建自己非常喜欢、只耗费百金的楼台,身穿非常俭朴的粗厚黑衣;霍去病只是个中等才能的将领,仍以匈奴未灭为由,不愿置宅邸。这些都说明,有远虑的人近时要简略,要对付外敌必须在内部节俭。现在,建始殿前面,足够大臣朝会之用;崇华殿后面,足够内官侍候问安;华林园、天渊池,足够用于宴会与游乐。不妨先修建宫廷外的门阙,修筑好城池,剩下的工程待年成好的时候再加以兴建,目前应当专以劝农耕种为主要工作,训练、整顿军队为当务之急,这样百姓就会富裕,军队就会强大,敌人自然会前来归服。”
三月,蜀丞相亮率诸军北驻汉中,使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统留府事。临发,上疏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引喻:援引例证以说明道理。]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三月,蜀汉丞相诸葛亮率领各路军队向北进军,驻扎在汉中,命令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留下来统领丞相府的各项事务。出发之前,诸葛亮上书说:“先皇帝创建大业,刚见成效,就中途去世。如今天下分为三个政权,益州的蜀国最为贫穷疲乏,这确实是一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然而身边近臣仍然毫不怠懈地在朝内尽其职守;忠勇的将士在外舍生忘死奋战沙场,是因为追念先帝的知遇之恩,想要全力报效陛下。陛下实在应该虚心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将先皇留下的威德发扬光大,振奋有志之士的气节;而不应该妄自菲薄,援引例证解释过失,以致阻塞忠臣进谏的道路。
“宫廷与相府是一个整体,擢升、贬黜、表彰、谴责,不应该有所不同。倘若有触犯法令的行为,或尽忠立功的表现,应该让有关部门根据规定给予惩罚、奖励,以彰显陛下的公允、明察,不能有偏私之心,使宫廷内外执法不统一。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淑均:善良不偏激。],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端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侍中郭攸之、费祎,侍郎董允等人,都是善良诚实、志向忠诚纯正之士,所以先帝特意提拔他们辅佐陛下。我私下认为宫廷中的事务,不论大小,都应该先同他们商议,然后再施行,这样一定能够弥补缺漏,得到更多的好处。将军向宠,为人平和公正,精通军事,在过去经历考验,先皇认为他非常有才能,所以被大家举荐为掌管禁兵的中部督。我认为各项军务,都应该向他咨询,一定会令将士和睦,使才智出众的人与能力较差的人都能各得其所。
“亲近贤臣,远离小人,这是前汉之所以兴盛的原因;亲近小人,远离贤臣,这是后汉之所以衰败的原因。先皇在世时,每次同我谈论这些,没有一次不对桓帝、灵帝时期的政治腐败痛心遗憾。侍中郭攸之、费祎,尚书陈震,长史张裔,参军蒋琬,都是端正善良、能够以死报国的忠臣,希望陛下亲近他们,信任他们,那么汉室的兴盛,将指日可待。
“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驽钝:指低下的才能。],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谘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北阳平石马[石马:又名阳平关。]。
“我本是一介平民,在南阳耕作,只想在乱世苟且保全性命,不曾想过要通达显贵,名扬天下。先帝不嫌弃我地位卑微,屈尊俯就,三次探访茅庐,向我咨询天下大势;我因此感激万分,这才同意为先帝奔走效命。后来恰逢军事上遭遇挫折,我在败军之际担负重任,在危难时刻接受使命,从那时到如今,已经过去二十一年。先帝深知我做事谨慎,因此在临终时将国家大事托付给我。
“我自从接受先帝的遗命以来,昼夜忧虑叹息,唯恐有负重托,有损先帝知人之明。于是五月渡过泸水,深入到不毛之地。现在南方已经平定,军力充足,正是勉励将士,统率三军向北平定中原的时机,我愿意竭尽平庸之力,消灭奸贼,恢复汉室,重返旧都,这正是我回报先帝,效忠陛下的职责与本分。至于谨慎处理政事,掌握分寸,进纳忠言,则是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的责任。希望陛下将讨伐国贼、复兴汉室的重任交付给我,如果没有成效,请您治我之罪,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谴责郭攸之、费祎、董允玩忽职守,追究他们的过错。陛下自己也应慎重谋虑,征询和选择稳妥的治国方略,寻访、采纳良好的建议,真正遵守先帝的遗训。如此则我就受恩非浅,感激不尽了。如今将要远离陛下,在写这份表章时激动得泪流不止,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率军出发,驻扎在沔水北岸的阳平石马。
亮辟广汉太守姚伷为掾,伷并进文武之士,亮称之曰:“忠益者莫大于进人,进人者各务其所尚。今姚掾并存刚柔以广文武之用,可谓博雅矣。愿诸掾各希此事以属其望。”
帝闻诸葛亮在汉中,欲大发兵就攻之,以问散骑常侍孙资,资曰:“昔武皇帝征南郑,取张鲁,阳平之役,危而后济,又自往拔出夏侯渊军,数言‘南郑直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险,喜出渊军之辞也。又,武皇帝圣于用兵,察蜀贼栖于山岩,视吴虏窜于江湖,皆桡而避之,不责将士之力,不争一朝之忿,诚所谓见胜而战,知难而退也。今若进军就南郑讨亮,道既险阻,计用精兵及转运、镇守南方四州[南方四州:即荆州、徐州、扬州、豫州。]遏御水贼,凡用十五六万人,必当复更更:汉代指轮流更替的兵役。有所发兴。天下骚动,费力广大,此诚陛下所宜深虑。夫守战之力,力役参倍。但以今日见兵分命大将据诸要险,威足以震摄强寇,镇静疆埸,将士虎睡,百姓无事。数年之间,中国日盛,吴、蜀二虏必自罢敝。”帝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