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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庚寅,葬文德皇后。
夏四月,汉主以蒋琬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费祎代琬为尚书令。
烈祖明皇帝中之下
青龙三年(乙卯,公元235年)
春季正月戊子日,任命大将军司马懿担任太尉。
丁巳日,皇太后郭氏去世。明帝数次向太后询问母亲甄氏临死的情状,太后因此忧惧而死。
蜀汉杨仪已经杀死魏延,自认为建立大功,应当代替诸葛亮执政;然而诸葛亮生前另外下达密令,认为杨仪心胸狭隘且性情急躁,希望由蒋琬接任。杨仪到达成都后被任命为中军师,没有统管具体事务,只是悠闲度日而已。当初,杨仪以尚书的身份侍奉昭烈帝刘备,而蒋琬当时只是尚书郎。后来,二人虽然都担任丞相参军、长史的职务,但是杨仪每次追随诸葛亮行动,担负的任务比较繁重;自认为资历比蒋琬深,才能也胜于蒋琬,于是抱怨愤恨之情在言语中显露出来,叹息叱责之声发自内心,当时人们畏惧他言谈话语不加约束,不敢同他来往。只有后军师费祎前往慰问他,杨仪向费祎发泄心中的怨恨,一一叙说前后经过。又对费祎说:“当初丞相刚刚去世的时候,我倘若率军降魏,又如何会零落失意到如此地步?令人悔恨,不可能再追回了!”费祎将他的话秘密上报。汉后主于是把杨仪贬为平民,流放到汉嘉郡。杨仪到达流放地之后,又上书诽谤,言辞激切。后主于是下令郡府收捕杨仪,杨仪自杀。
三月庚寅日,安葬皇太后郭氏。
夏季四月,汉后主任命蒋琬担任大将军、录尚书事;费祎接替蒋琬担任尚书令。
帝好土功,既作许昌宫,又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力役不已,农桑失业。司空陈群上疏曰:“昔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宫室而恶衣服。况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汉一大郡。加以边境有事,将士劳苦,若有水旱之患,国家之深忧也。昔刘备自成都至白水[白水:地名,在今四川省青川县东北。],多作传舍,兴费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国劳力,亦吴、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虑之!”帝答曰:“王业、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御耳,岂可复兴役邪?是固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群曰:“昔汉祖惟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建武库、太仓,皆是要急,然高祖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况乃天王,莫之敢违。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欲起德阳殿,锺离意谏,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锺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一人?盖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远矣。”帝乃为之少有减省。
明帝喜好建造宫殿,已经兴建了许昌宫,又建造了洛阳宫,建起昭阳太极殿,修筑总章观,观高十多丈。于是征调劳役没有止息的时候,农桑之事几乎荒废。司空陈群上书说:“古代大禹承袭唐尧、虞舜的兴盛基业,仍然居住在低矮的宫室,穿着粗劣的衣服。何况现在正处于战乱之后,人口减少,与汉文帝、汉景帝之时相比,不超过当时的一个大郡。加上边疆时有战事,将士艰辛劳苦,倘若出现水灾、旱灾,就会成为国家的深重忧患。过去刘备从成都出发前往白水,沿途大修居室馆所,耗费了大量人力,太祖知道他使百姓疲惫。如今中原大用民力,也正是吴国、蜀汉所希望看到的。这是国家安危的关键,希望陛下思虑!”明帝答道:“帝王之业与帝王的宫殿也应该同时建立。消灭敌人之后,只应当罢兵防守,岂可再大兴劳役呢?这原本是你的职责,与萧何当初建筑未央宫一样。”陈群说:“过去汉高祖只与项羽争夺天下,项羽已经被消灭,而宫室全都被烧毁,因此萧何修筑了武器库、粮库,这都是要紧的,然而高祖还谴责过于华丽。现在吴、蜀两国还没平定,实在不宜与古时相提并论。人们要想满足欲望,没有找不到借口的,何况是帝王,更没有人胆敢违抗。陛下之前想要拆毁武器库,说是不可不拆毁;后来打算重新设置,又说不可不设置。倘若一定要兴建,固然不是臣下的言语所能改变的;倘若稍加留意历史上的教训,回心转意,也不是臣下所能及的。汉明帝想要修建德阳殿,锺离直言劝谏,就采纳了他的意见,后来又重新兴建;宫殿筑成后,对群臣说:‘倘若锺离尚书还在,此殿就建不成了。’作为帝王怎能如此忌惮一个人?应该一切以百姓为虑。如今我不能使陛下稍微听取一些意见,比起锺离差得太远了。”明帝因此稍有减省。
帝耽于内宠[内宠:对后宫嫔妃的宠爱。],妇官秩石拟百官之数,自贵人以下至掖庭洒扫,凡数千人,选女子知书可付信者六人,以为女尚书,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廷尉高柔上疏曰:“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之娱;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非徒北狄之患乎!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讫罢作者,使得就农;二方平定,复可徐兴。《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嫔嫱之仪,既已盛矣。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圣嗣不昌,殆能由此。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余尽遣还家,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宝。如此,则《螽斯》之征可庶而致矣。”帝报曰:“辄克昌言,他复以闻。”
明帝沉迷于宠爱后宫嫔妃,宫中女官的官位与俸禄参照文武百官的数目,从贵人以下到担任宫廷洒扫的宫女,共有数千人,精选知书识字可以信赖的六人担任女尚书,让她们审查不经由尚书省直接上奏的朝臣奏章,批复意见,做出裁决。廷尉高柔上书说:“过去汉文帝吝惜十家的资财,不修建一个小小的楼台以供娱乐;霍去病担忧匈奴之害,无暇建造宅第。何况如今所耗费的绝不只是百金,所担忧的绝不只是北狄的祸患!我认为,只可以粗略地完成已经动工的工程,充当朝会与宴会之用,竣工之后将在工地上劳动的民夫遣送回去,使他们得以回去务农;等到西蜀和吴国平定以后,可以继续慢慢修建。《周礼》规定,天子可有后妃以下一百二十人,嫔妃的仪制,现在已经足够盛大了。我私下听说,后宫的人数或许已经超过这个数目,圣上的子嗣不昌盛,大概因为这个缘故吧。我认为可以精选少量贤淑美女,备齐内官的数目,剩下的全部遣送回家,陛下可以育精养神,专心静养。那么,《诗经·螽斯》所说的子孙昌盛的征兆或许就会出现了。”明帝回答说:“你已经正言进谏,其他事情,请再进言。”
是时猎法严峻,杀禁地鹿者身死,财产没官,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柔复上疏曰:“中间以来,百姓供给众役,亲田者既减;加顷复有猎禁,群鹿犯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訾,民虽障防,力不能御。至如荥阳左右,周数百里,岁略不收。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而麋鹿之损者甚多,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灾,将无以待之。惟陛下宽放民间,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则众庶永济,莫不悦豫矣。”
帝又欲平北芒[北芒:山名,在魏都洛阳与黄河之间。],令于其上作台观,望见孟津。卫尉辛毗谏曰:“天地之性,高高下下。今而反之,既非其理;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且若九河盈溢,洪水为害,而丘陵皆夷,将何以御之!”帝乃止。
这时狩猎的法规严峻,杀死皇家禁地内麋鹿的人应处死,没收财产,有能发现并告发的人,奖以厚赏。高柔再次上书说:“近年来,百姓承担了各种劳役,从事田间劳作的人已经减少;加上还有猎禁之法,群鹿暴性发作,毁坏、吃掉地里的嫩苗,到处为害,不计其数,民众虽然设置障碍防备,但是力度不够,防不胜防。以至于荥阳附近地区,方圆数百里,几乎没有收成。如今天下创造的财富很少,而麋鹿带来的损失很多,若突然爆发战争动员兵役,或者遇到荒年颗粒不收,将无法应付。恳请陛下对待百姓宽松一些,准许民众捕捉麋鹿,尽快解除猎禁,那么百姓或许会有长久的接济,就没有谁不喜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