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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日,晋军到达白团卫村,埋下鹿角作为行寨。契丹兵把他们重重包围,并且派遣奇兵绕到行寨的后方,截断运粮的道路。当天傍晚,刮起了很大的东北风,房屋被刮破,树木被折断;晋营中掘井,刚刚挖到有水的地方,往往就崩坍了,士兵只好连泥带水取上来,用布帛拧绞出水饮用,人和马都非常渴。等到天亮,风刮得更加厉害。契丹主坐在奚人制作的大车上,命令他的士兵说:“晋军只有这些而已,必当把他们全部俘获,然后向南攻取大梁!”命令铁鹞军从四面下马,拔掉鹿角进入营寨,用短兵器攻击晋军,又顺风放火扬尘来助长他们的声势。
军士皆愤怒,大呼曰:“都招讨使何不用兵,令士卒徒死!”诸将请出战,杜威曰:“俟风稍缓,徐观可否。”马步都监李守贞曰:“彼众我寡,风沙之内,莫测多少,惟力斗者胜,此风乃助我也;若俟风止,吾属无类矣。”即呼曰:“诸军齐击贼!”又谓威曰:“令公善守御,守贞以中军决死矣!”马军左厢都排陈使张彦泽召诸将问计,皆曰:“虏得风势,宜俟风回与战。”彦泽亦以为然。诸将退,马军右厢副排陈使太原药元福独留,谓彦泽曰:“今军中饥渴已甚,若俟风回,吾属已为虏矣。敌谓我不能逆风以战,宜出其不意急击之,此兵之诡道也。”马步左右厢都排陈使符彦卿曰:“与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徇国!”乃与彦泽、元福及左厢都排陈使皇甫遇引精骑出西门击之,诸将继至。契丹却数百步。彦卿等谓守贞曰:“且曳队往来乎?直前奋击,以胜为度乎?”守贞曰:“事势如此,安可回鞚!宜长驱取胜耳。”彦卿等跃马而去,风势益甚,昏晦如夜。彦卿等拥万余骑横击契丹,呼声动天地,契丹大败而走,势如崩山。李守贞亦令步兵尽拔鹿角出斗,步骑俱进,逐北二十余里。铁鹞既下马,苍皇不能复上,皆委弃马及铠仗蔽地。
晋国的军士都很愤怒,大声喊叫说:“都招讨使为什么不出兵,让士兵们白白送死!”诸将请求出战,杜威说:“等风势稍微缓和,再慢慢察看可否出战。”马步都监李守贞说:“敌军人多,我军人少,风沙漫天的时候,彼此都看不清人数的多少,只有拼死作战的一方才能取胜,这阵大风正是来帮助我们的;如果等风停了,我们这些人就全都没命了。”当即大声喊道:“各军一起向贼兵进击!”又对杜威说:“令公擅长防守,我李守贞率领中路军去与敌人决一死战了!”马军左厢都排阵使张彦泽召集诸将询问对策,大家都说:“胡虏正得到顺风的帮助,应当等到风向转变后再同他们交战。”张彦泽也赞同这种看法。诸将退出,马军右厢副排阵使太原人药元福单独留下,对张彦泽说:“眼下军中人马已经饥渴到了极点,如果等到风向转变,我们这些人已经被俘虏了。敌人既然认为我们不能迎风出战,就应该出其不意抓紧时机攻打他们,这是军事上的诡诈之计啊。”马步左右都排阵使符彦卿说:“与其束手就擒,不如以身殉国!”于是与张彦泽、药元福以及左厢都排阵使皇甫遇率领精锐骑兵从西门出去,攻击契丹兵,诸将也随后跟来了。契丹兵后退几百步。符彦卿等人对李守贞说:“是带着队伍往来移动呢?还是一直向前奋力攻击,直到胜利为止呢?”李守贞说:“情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以勒马回头!应该长驱前进,直到取得胜利才罢休。”符彦卿等人策马奔驰而去,风势更加强劲,天昏地暗,像黑天了一样。符彦卿等人率领一万多骑兵横冲进入契丹军阵,呼喊声震动天地,契丹兵大败逃走,溃乱的情势如同山崩。李守贞命令步兵拔掉鹿角,出来战斗,步兵与骑兵一齐出击,追逐败兵二十多里。契丹的铁鹞军既已下马,仓促之间来不及上马,遍地都是他们遗弃的战马、铠甲、兵器。
契丹散卒至阳城东南水上,稍复布列。杜威曰:“贼已破胆,不宜更令成列!”遣精骑击之,皆渡水去。契丹主乘奚车走十余里,追兵急,获一橐驼 [橐驼:骆驼。],乘之而走。诸将请急追之。杜威扬言曰:“逢贼幸不死,更索衣囊邪?”李守贞曰:“两日人马渴甚,今得水饮之,皆足重,难以追寇,不若全军而还。”乃退保定州。
契丹主至幽州,散兵稍集;以军失利,杖其酋长各数百,唯赵延寿得免。
乙丑,诸军自定州引归。诏以泰州隶定州。
夏四月辛巳,帝发澶州;甲申,还大梁。
己丑,复以邺都为天雄军。
闽张汉真至福州,攻其东关。黄仁讽闻家夷灭,开门力战,大破闽兵,执汉真,入城,斩之。
卓岩明无他方略,但于殿上噀水散豆,作诸法事而已。又遣使迎其父于莆田,尊为太上皇。
契丹溃散的士卒逃到阳城东南的水边,稍微整顿,恢复阵列。杜威说:“贼兵已经吓破了胆,不应再让他排成阵列!”于是派遣精锐骑兵追击他们,契丹兵都渡河逃走了。契丹主乘坐奚车走了十多里,追兵追得急,抓获一匹骆驼,骑着它逃走了。晋军诸将请求加紧追赶他们。杜威大声说:“遇到敌人侥幸没有死掉,还想进一步索求衣物钱袋吗?”李守贞说:“这两天来人与马都干渴到了极点,现在得到水喝,都喝了个饱,身子加重,无法追击贼寇,不如保全军队返回。”于是退回定州防守。
契丹主到达幽州,溃散的士兵稍微集结;因为作战失利,惩罚酋长们,每人杖打数百军杖,只有赵延寿没有被打。
乙丑日,诸军从定州返回。皇帝诏命把泰州隶属于定州。
夏季四月辛巳日,皇帝从澶州出发;甲申日,回到大梁。
己丑日,再次把邺都改为天雄军镇所。
闽国的张汉真到了福州,攻打东关。黄仁讽听说他的家人全部被杀,打开城门奋力抵抗,把闽兵打得大败,生擒张汉真,入城之后把他斩首。
卓岩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方略,只会在殿上喷水、撒豆,做各种法事罢了。又派遣使者到莆田迎接他的父亲,尊他为太上皇。
李仁达既立岩明,自判六军诸卫事,使黄仁讽屯西门,陈继珣屯北门。仁讽从容谓继珣曰:“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有忠、信、仁、义也。吾顷尝有功于富沙,中间叛之,非忠也;人以从子托我而与人杀之,非信也;属者与建兵战,所杀皆乡曲故人,非仁也;弃妻子,使人鱼肉之,非义也。此身十沉九浮,死有余愧!”因拊膺恸哭。继珣曰:“大丈夫徇功名,何顾妻子!宜置此事,勿以取祸。”仁达闻之,使人告仁讽、继珣谋反,皆杀之。由是兵权尽归仁达。
五月丙申朔,大赦。
顺国节度使杜威,久镇恒州,性贪残,自恃贵戚,多不法。每以备边为名,敛吏民钱帛以充私藏。富室有珍货或名姝、骏马,皆虏取之;或诬以罪杀之,籍没其家。又畏懦过甚,每契丹数十骑入境,威已闭门登陴;或数骑驱所掠华人千百过城下,威但嗔目延颈望之,无意邀取。由是虏无所忌惮,属城多为所屠,威竟不出一卒救之,千里之间,暴骨如莽,村落殆尽。
李仁达拥立卓岩明当皇帝之后,亲自处理六军诸卫的事务,派黄仁讽屯守在西门,陈继珣屯守在北门。黄仁讽不慌不忙地对陈继珣说:“人之所以成为人,在于有忠、信、仁、义的德行。我不久前曾有功于富沙王,中途背叛他,这是不忠;人家把侄子托付给我却与别人一起把他杀了,这是不信;下属与建州兵交战,所杀的都是乡里的故旧,这是不仁;抛弃妻子儿女,使他们像鱼肉一样被人宰杀,这是不义。我这个人十沉九浮,死了也会含愧九泉啊!”因而捶胸痛哭。陈继珣说:“大丈夫为了建功立业而死,哪里顾得上妻子儿女!应该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不要因此自取祸患。”李仁达听闻之后,派人告发黄仁讽、陈继珣谋反,把他们一起斩杀。从此兵权全都掌握在李仁达手中。
五月丙申朔日,实行大赦。
顺国节度使杜威,长久镇守恒州,为人贪婪残酷,自己仗恃是皇室贵戚,经常不遵守法纪。杜威经常以防备边境为名,聚敛官吏、百姓的钱财、布帛,用来充实自己的私库。富有的人家有珍贵的财货或者绝色的女子、骏马,都掳掠过来;或者诬告罪名把人斩杀,籍没他的家产。他又极其畏惧怯懦,每当契丹的几十名骑兵入境,杜威已经关闭城门,登上矮墙;或者几个骑兵驱赶着所俘虏的成千上百的中原人从城下经过时,杜威只是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从来没有拦腰攻击的意思。因此北虏无所忌惮,所辖属的州城经常受到虏兵的屠掠,杜威竟然不派出一兵一卒去救援,导致千里之间,尸骨暴露在荒野上就像草莽一样,村子里的人几乎被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