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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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
大卫
《人权宣言》并不能控制面包价格的高涨,争取面包的暴动在各地频频发生。法国就像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持续着剧烈的颠簸。
《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
大卫
1807年,油画,卢浮宫博物馆,621cm×979cm
革命的大混乱
1789年8月,国民议会通过了《人权宣言》。宣言共17条,其中包括高歌人类理想的“人生来是自由的,在权利上是平等的”。1792年又召开了国民公会,宣布废除君主制度,建立共和制度。
乍看起来,革命似乎进展得很顺利。
然而,单凭宣言并不能控制面包价格的高涨,争取面包的暴动在各地频频发生。虽然砍了国王和王后的脑袋,但是年幼的王位继承人——虽然已经被关进了单身牢房——还活着,路易十六的两个弟弟已经出逃,正在煽动其他国家的王族帮助波旁家族复辟。四周都是敌人。法国就像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持续着剧烈的颠簸。
这时就发生了内部派系斗争。
领导雅各宾派、实施恐怖政治的罗伯斯比尔
如前所述,这场革命是由新兴的产业资本家大资产阶级主导的。因为他们把自己的利害放在第一位,所以并没有考虑在推翻君主制时并肩作战的民众和农民的权利,他们构成吉伦特派,不断右倾。左边则有雅各宾派,起初试着做资产阶级和民众的中间人,最终决裂。后来以罗伯斯比尔为中心的雅各宾派驱逐了吉伦特派,进入独裁体制。
但是很快,雅各宾派内部又发生了派系斗争。昨天的朋友成了今天的敌人,而且比原来的敌人更加可恨。罗伯斯比尔先后肃清了丹东等右翼和埃贝尔等极左翼政敌,拉开了世人所称的恐怖政治的序幕。断头台上刀刃吸的血比以前更多了。然而这不但没有增强,反而削弱了罗伯斯比尔的力量。这是必然的吧。把自己党派的右端和左端都削掉之后,获得的支持就会变少。
《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口的拿破仑》(大卫绘,1801年)
吉伦特派趁机发动政变(这就是“热月政变”),这次罗伯斯庇尔被送上了断头台。
事情发生得令人眼花缭乱。这期间,路易十六和安托瓦内特之子路易·夏尔在单身牢房里无人问津地死去。这时距离宣布废除君主制,才过去两年不到的时间。
革命的方向决定性地指向了右。资产阶级——将自己和民众割裂开来——虽然掌握了控制权,但是地盘还不坚固。残存的雅各宾派还在煽动民众,由逃亡贵族组成的保王派也乘机活跃起来。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自己在安全区,自立为路易十八(立路易·夏尔为路易十七),虎视眈眈,企图复辟波旁王朝。
资产阶级深切地感受到有必要以武力保护自己。这只能依靠军队。而军队的指挥官,就是如今已控制了北意大利,被奉为国民英雄的实力派,出身于科西嘉岛的那个男人,拿破仑·波拿巴!
英雄的野心
就这样,拿破仑就像一个压轴出场的演员,不慌不忙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毫无疑问,他是“革命之子”。国王手下的将军都逃亡了,革命政府相互碾压,正是在这种缺少大人物的混沌中,他才得以爬上去。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做家犬,1799年,他发动雾月政变,掌握了政权,成为比罗伯斯比尔更甚的独裁者,最后在1804年加冕为皇帝拿破仑一世。
之所以不选择国王而选择“皇帝”这一称号,虽然也是因为皇帝可以管束多个国王,但最重要的,他是为了告诉世人,自己不是继承波旁王朝的“法国国王”,而是“法国人民的皇帝”。当然他本人也知道这是诡辩。他有自我矛盾的一面,他的支持者是资产阶级和拥有土地的富农,而他自己却是强大的军事政权的领袖。而且他还希望让自己的子子孙孙继承皇位,所以这无非是一个新王朝的开幕。《人权宣言》的“平等”究竟会怎样?
很多同时代人的幻想就这样破灭了。拿破仑的生母就强烈反对,并缺席了自己儿子的加冕典礼(这不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女杰吗?)。
贝多芬也很气愤。“他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接下来肯定会为了自己的野心,践踏一切人权,成为一个专制君主。”于是把原定献给拿破仑的第三交响曲的曲名从“拿破仑”改为“英雄”。司汤达谴责道:“他不想再做革命之子,而想成为一个普通的君主。”出身于西班牙世家、出生在南美加拉加斯(现委内瑞拉)的玻利瓦尔虽然出席了加冕典礼,但是他目睹新皇帝的反动化之后,就返回了南美,投身于独立运动,成为玻利维亚的总统(而非国王)。
拿破仑大概也有危机感,觉得不称帝就没有办法平定国家。但是毫无疑问,他作为男人的野心更胜一筹。在当时的时代,要想摆脱君主制的意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即使是憎恶旧体制,远渡重洋来到新大陆,并通过战争从英国赢得独立的美国人也不能幸免。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部下的军官就曾恳请他担任“君主”。华盛顿义愤填膺,在信中拒绝道:“从来没有感到这样不愉快……再也不想听到同样的意见。”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他有一点儿拿破仑那样的想法,合众国完全可能变成和现在不同的样子。
包藏谎言的加冕礼
言归正传,让我们继续讲“科西嘉的暴发户”的加冕典礼。典礼在巴黎的圣母院大教堂举行,有两万人到场,耗时5个小时,场面非常隆重。
这幅画的作者是原雅各宾派党员大卫,花了3年时间才完成这幅画作。为处死路易十六投出了赞成票,并在路旁画下了被送往断头台的安托瓦内特,憎恶王侯贵族的他,对拿破仑称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他受聘成为首席画家,为皇帝画了一幅又一幅政治宣传画。
拿破仑平日里常说:“大即是美,可以让人忘掉许多缺点。”(他本人身材矮小)他对这幅纪念碑般的大作一定非常满意吧。如果把画放在地上,我们就会知道它有多大——将近60平方米,相当于两室一厅的房子的面积。近景中背朝观众站着的男性,一个个都比真人大上许多,身高均超过两米。
加冕礼(局部。右侧披红色披风的人物是塔列朗)
头戴月桂冠,又瘦又高,相貌英俊的(大幅度的美化!)拿破仑正准备为爱妻约瑟芬戴上宝冠的瞬间凝固在画布上。在画面的左上角,天光从高处斜照在新皇帝身上,暗示着皇帝受到上帝祝福的荣耀。
加冕典礼的实际情形并没有这样庄严。坐在画面中央的贵宾度上,面朝正前方的是拿破仑的母亲,但实际上如前面所述,她认识到了儿子犯下的错误,并没有到场。
另外,教皇庇护七世坐在皇帝身后,虽然他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内心想必非常气愤。拿破仑把他从罗马叫来,却并没有让他主持加冕仪式。因为拿破仑自己给自己加冕,做了一场否定教皇神权的华丽表演。
前列右端,披着红色披风,面带微笑的人是外长塔列朗。他在3年后就对拿破仑失去了信心,策划了路易十八的回归。在后来的“维也纳会议”上,他作为法国代表,提出“正统主义”,维护君主专制的旧体制,充分展现了一个老奸巨猾的谋士形象。
至于约瑟芬,尽管处在了人生的巅峰,但却心中不安。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生育能力,担心拿破仑将来会不会换一个能为他生下子嗣的女人——5年后两人离婚,她的预感应验了。拿破仑强娶了名门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因为他想提高自己王朝的威信(关于这次再婚,参见《12幅名画里的哈布斯堡王朝》)。
新皇帝的转变
君主专制长期持续,阶级严重固化之后,即使可以从一介少尉一跃成为皇帝,但是要维持下去,无论对什么样的天才来说都并非易事。拿破仑只能通过征服欧洲,来确保自己的权力不可动摇。他也因此走向了毁灭。
在没有间断的战争中,起初他战无不胜,让几个兄弟分别登上这里那里的王位(如上一章所述,让哥哥约瑟夫做了西班牙国王),后期则败仗不断(在俄国战场上几乎全军覆没)。帝政时期的法国人口约3000万,其中在拿破仑发动的战争中战死的士兵人数据说多达百万。这样的人员损失令人瞠目结舌。不用说其他国家,就连法国国内也必然是怨声载道。
无法取胜的拿破仑被流放到厄尔巴岛,在进行战后处理的维也纳会议上,波旁重获新生。
厄尔巴岛上残存的拿破仑宅邸
路易十八在经历了1/4个世纪的逃亡生活之后,乘着套八匹马的马车重返巴黎,登上王位。王政复辟。为革命而洒的无数鲜血,究竟换来了什么?知道德川的大政奉还的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抑或,是否日本的无血革命才是异常的呢……
59岁的路易十八——塔列朗说他“忘恩负义”“骗子”“什么也不忘,什么也不学”——似乎觉得可以回到那个美好的旧时代。他将拿破仑军队的军官免职或减薪,而将6000名没有实战经验的逃亡贵族提拔为近卫兵或军官。法国再一次笼罩在不稳定的气氛中。对新国王的嘘声,对拿破仑的怀念,人心是多么易变啊。
重返巴黎途中,受到士兵热烈欢迎的拿破仑
厄尔巴岛上的前皇帝笑了。不满分子遍布全国。流放还不到一年的他从岛上逃脱,带着逐渐壮大的支援者队伍,途中一枪未发,北上巴黎。
这一时期的报纸文章也不知该说是可鄙还是可笑,从《怪物逃出流放地》开始,《科西嘉之狼登陆戛纳》《王位篡夺者进入格勒诺布尔》《专制皇帝拿破仑占领里昂》《拿破仑逼近枫丹白露》,最后变成《皇帝陛下明日重返巴黎》。
百日王朝的终结
当这位皇帝陛下时隔14个月再次踏入杜伊勒里宫时,路易十八早就躲了起来。在他还是普罗旺斯公爵的时候,我们就见识到了他的逃跑速度。他在哥哥一家于瓦雷纳出逃同一天,通过其他途径成功地突破了国境。这一次,他躲到了伦敦。
但是在这之后,占据天时之利的是路易十八,而不是拿破仑。以英国、德国为中心的反法盟军在滑铁卢击败了拿破仑的军队,英雄的时运已尽,世人所称的“百日王朝”就这样结束了。之后他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一直到51岁去世。有功亦有过的巨篇小说就这样结束了。
再次戴上王冠(毫无故事性)的路易十八没有从断头台和拿破仑的历史中汲取任何教训,他对大贵族的优待一如革命前,由此引发了“梅杜萨号”事件。
路易十八(盖兰绘)
“梅杜萨号”是一艘向西非殖民地运送士兵和移居者的军舰,舰长原是逃亡贵族,典型的无能之辈,在军舰触礁之后,自己第一时间坐救生艇逃走,把147个人扔在临时搭建的木筏上。这些人在缺水的状态漂流了15天,病死,饿死,进而发展到自相残杀,最终只有10人获救。事件成就了籍里柯的极富戏剧性的《梅杜萨之筏》,加深了人们对波旁家族的憎恶。
《梅杜萨之筏》(籍里柯绘,1819年)
这些又诱发了新的事件。因为路易十八没有子嗣,所以定最小的弟弟阿图瓦伯爵为继承人。阿图瓦伯爵的嗣子贝里公爵在从歌剧院里出来时遇刺身亡,是希望波旁绝嗣的自由主义者所为。
螺丝被重新拧紧。君主专制复辟路线经过1824年路易十八死后登基成为查理十世的阿图瓦伯爵之手,变得更加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