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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喷薄的死亡

书籍名:《名画之谜:历史故事篇》    作者:中野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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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上唯有一件事可以称得上“绝对”,那就是无论是谁都会死。关于死亡的名言不计其数。

“人对死亡的恐惧超越了死亡本身。”——普布留斯·西拉士[1]

“死亡让灵魂从肉体中得到解放。”——苏格拉底

“理解死亡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未有觉悟,只是凭着愚蠢的惯性忍耐死亡。最终因无路可退而死。”——拉罗什富科[2]

“最好的死亡是意料之外的死亡。”——蒙泰涅[3]

勃鲁盖尔的这幅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阳光普照”是一个意思——“死亡普照”。作为“死亡”拟人形象的骷髅们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撂倒活人,让他们如枯叶一般覆盖地面。我们甚至能从画面中听到干涸的骨架在咯吱作响。

“死亡的胜利”这一标题为后世所加,而非作者本人的原创(画中也没有画家署名和创作年月)。除了生与死的交战之中死亡明显占优势外,在画面中央左侧还能看到一辆马车,它让人联想起14世纪人文学者彼特拉克[4]的诗篇《凯旋》中的“死亡马车”,这幅作品因此而得名。

叙事诗《凯旋》由六篇诗歌组成,乘坐各种马车的人物接连登场,诗歌行文采取后者战胜前方行进者的形式(如中型鱼吞食小鱼,大鱼吞食中型鱼,鲸鱼吞食大鱼一般)。首先登场的是丘比特乘坐的“爱”之车,它败给了“纯洁”。之后“纯洁”被“死亡”击溃,“死亡”则输给“名声”,“名声”败在“时间”手上,而“时间”则将最终的胜利让给了“永远”(=神的荣耀)。也就是说,死亡的胜利仅仅是昙花一现而已。

嗯?昙花一现?

如果换成一个濒死之人,真能看得这么通透吗?

而且看了这幅画,我们不禁要感叹原来人类有这么多种死法,人类的肉身原来有这么多弱点。然而即便肉体脆弱至此,要穿越生死的屏障也绝非易事,在死亡彻底来临前,还有漫长的痛苦在等待我们。

第一眼看到这幅作品时往往会产生“在战乱中遭受重创的城镇”的印象。宛如地狱般的天空呈黑褐色。可以看见远方的地平线,在那里帆船冒着火苗,或是即将沉没。

想必也曾山清水秀的山丘田野如今已是一片焦土。代替树木矗立在丘陵之上的几根高竿是用来处以酷刑的用具(把活人绑在高高的车轮上,任其饿死或渴死)。下方,有的骷髅正举刀要砍蒙眼男子的头,有的骷髅将人扯下悬崖,有的骷髅在高高的绞刑台边架起梯子处决人类,还有的骷髅砍倒树木……

后景中央的道路正中,活人的军队与骷髅的军队正在激烈交战。前者虽然拼命挥舞着长枪和三叉戟进行攻击,但骷髅的骑兵队已从后方冲进战场,打乱敌方阵形,战局已明显倾向一边。活人圆滚滚的身材正是活着的象征(可能活着就意味着必须背负不必要的东西吧),与直接用铁丝把皮肤钉在骨头上的“死亡”形成鲜明对比。

中景中有一条河,活人们在此溺死。左侧,在已经化为废墟的教堂前似乎有一群高举十字架虔诚祈祷的修道士——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穿着白袍的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假扮成修道士的骷髅们。有的骷髅在崩塌的钟楼上兴高采烈地敲响丧钟;有的骷髅放下吊桥,打算让更多同伴从城门入内;有的骷髅脚跨瘦削的红马(在《启示录》中象征战争),挥舞着巨大的镰刀;还有的骷髅像捕鱼一样用网将活人一网打尽……

人们拼命用盾牌组成屏障保护自己,然而面对不知从何处汹涌袭来的骷髅大军只是杯水车薪。活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看似出路的方形隧道,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隧道上方一具骷髅正欢快地敲着鼓点,想必这条隧道的尽头也离地狱不远了。

画面前景的左侧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一具手持马灯的骷髅骑着“青灰马”(在《启示录》中象征死亡),身后停着一只乌鸦。马车上装载着堆积如山的头骨,车轮无情碾轧着地上的活人。

在马车前方靠左的位置,头戴王冠、身穿镶有奢华白貂皮的红色斗篷的国王瘫倒在地,骷髅在他身边拿着沙漏计算剩余时间。旁边的木桶中装满金银珠宝,这是国王为延长生命献出的代价。这让人不禁联想起理查三世那句著名的台词:“一匹马!给我一匹马!我的王位换一匹马!”(巧合的是,这幅作品正是在莎士比亚出生的“1564年”完成的。)



木桶的右手边,一位母亲已经屈从于死亡,她怀里的婴儿——怎么看都早已没有了呼吸——正被饥饿的野狗啃噬着。在这里,有的骷髅拖拽着装有尸体的棺材;有得骷髅绑住朝圣者的双手,用匕首割开他们的喉咙;有的骷髅杀人后夺走对方的铠甲穿在自己身上;有的骷髅举起长枪;还有骷髅正对活人施加水刑……

活人中间也一些男性正在英勇战斗。穿着饰有斜纹的花哨紧身裤的佣兵与骷髅用剑激烈对战。此刻两者实力相当、不分上下。在他们旁边,一位一手持枪一手持剑努力奋战的贵族被操着镰刀的骷髅打倒在地。贵族脚边,一名士兵穿着铠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无论如何,大部分活人已经落荒而逃,这些勇者们虽然拼死奋战,却也只是螳臂当车,根本无法扭转颓势。

前景右侧的部分代表着宫廷。

中央是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圆形餐桌。一名小丑正慌慌张张地躲到桌子底下。他终于发现刚刚一直与自己玩扑克的黄衣同伴居然是一具戴着面具的骷髅,因而吓得屁滚尿流。两人的右侧,一名朝臣正拔出腰间的长剑打算奋起迎战。在桌子的另一边,伪装成仆人的骷髅为贵妇人端来一个盘子,可盘子里盛着可怕的头骨。贵妇人见状不禁双手捧着脸失声尖叫起来,估计她很快就会晕倒在地吧。

如此看来,混迹于宫廷之内的骷髅们似乎有点萌态可掬(?)。右下角坐着一对年轻的恋人,男人弹奏着鲁特琴,女人则拿着乐谱唱着歌。由于两人彻底陶醉在二人世界中,对其他事漠不关心,因此完全没有察觉到外界已经乱成一团。一具骷髅手持乐器悄悄来到两人背后,配合着男人弹奏的曲调开始了二重奏。此刻骷髅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一想到这对恋人发现自己时的惊恐错愕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当搞笑的成分加入其中,恐怖就显得更加凄惨。无论在小说、戏剧还是电影中,在开头先搞一点小恐怖绝对是吓倒观众的王道。登场人物们被小小的意外情况吓到,但很快就会镇定下来。出于安心,并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他们会把恐怖之处当作笑点一笑了之。然而在这之后,真正的恐怖将侵袭他们,以及刚刚与他们一起笑的我们。

现代人应该很难理解中世纪人的日常生活究竟与死亡有多么接近。除了旷日持久的战争、饥荒、天灾,最让人恐惧的致命因素绝对是鼠疫。

以老鼠及跳蚤为传播媒介的鼠疫可以通过飞沫传染,人体感染后淋巴系统会产生炎症,一旦病毒侵入肺部——由于当时没有抗生素——致死率就是100%跑不掉了。鼠疫患者会出现高烧、咳血的症状,一般熬不过3天。由于病症末期患者的皮肤会发黑,因此鼠疫也被称作“黑死病”。疫病的传播在一定周期内如水波般不断扩散、反弹,其中在14世纪的世界性大爆发期,据估计全欧洲人口的三分之一都死于传染病。在当时,“死亡”正如这幅画作中所表现的一样,彻底笼罩着整个世界。

虽说“黑死病终结了中世纪”,但进入文艺复兴时期后鼠疫本身并未消失,在17世纪还出现过间歇性爆发,一次性毁灭一座城市的事也不在少数,因此人们并未遗忘曾经发生过的凄惨悲剧。从本作中也能看出,在勃鲁盖尔生活的时代,鼠疫依然在兴风作浪。

勃鲁盖尔生活的尼德兰除了被这些中世纪的“糟粕”所困,还存在着持续对抗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殖民统治的特殊情况。战乱丛生,因苛捐重税造成的贫穷与饥馑四处蔓延,在人与人之间失去了基本信任的告密社会中还存在着异端审判与猎杀女巫。无人能够逃脱的死亡随处可见,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

话说回来,勃鲁盖尔居然能将如此大量、无人幸免的死亡,换句话说就是对任何人都平等的死亡表现得如此崭新、丰富!

在大部分绘画作品中,“死亡”的拟人形象,也就是穿着连帽斗篷、外貌近似于骷髅的死神独自一人挥舞着大镰刀,如割麦子一般割断活人的生命。这一形象严肃而阴沉,令人心生恐惧,却又带着一份庄严感。

然而在这幅作品中,骷髅的数量远远多过活人,而且令人意外的是,骷髅们都个性鲜明。既有态度强硬、逼人去死的骷髅,也有以吓倒活人为乐的骷髅,甚至还有骷髅从排气孔中探出头来玩耍。这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它们其实没什么实力,只是靠数量吓人而已。无论多么视死如归的士兵,如果看到一位死神忽然出现在眼前,恐怕也会吓得双腿发软。不过一旦对方的数量增多,人类反而会不再坐以待毙,主动拿起武器迎战。

如果每个活人都与大量骷髅对峙、战斗,那么个人的死亡似乎就不再重要,死亡的实感也变得稀薄了。再加上面对如此一副“死亡”肆虐的场面,我们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恐惧,能够无所谓地笑出声来了。在观赏画作的过程中,应该也有不少人在骷髅们身上产生了代入感吧。因为它们看起来实在是太欢乐了。相信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曾意识到,给他人制造恐惧其实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你有没有给小朋友讲过恐怖的故事?)

吓人、看到被吓到的对方,因而产生快乐的情绪。这是日常生活中的小小刺激,事实上看到对方受惊自己也会产生一定的恐惧,但这也一样很有趣。因为我们不是趁着受害人处于极度恐惧时下手的变态杀人犯,一般无论再怎么害怕,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死亡的胜利》也一样。这是一幅画,所有的恐惧与不快也只存在于那小小的画框之内。我们可以感觉到勃鲁盖尔当年以多么愉快的心情描绘出这些生气勃勃(我知道用这个形容词很矛盾)的骷髅,而观赏这幅作品的同时代人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正因为深知死亡的恐怖,正因为死亡与他们如影随形,人们才拥有了以此取乐的能力。真是稀罕的能力!

画中成群结队的骷髅让人想起在现代很受欢迎的僵尸电影。活人死了之后变成僵尸,僵尸袭击活人,而被袭者也变成僵尸,这样的循环就像瘟疫大爆发一样迅速扩大。这种故事背后常常存在着死者不满于自己的境遇因而重返人间这种在全世界通用的主题。也就是说,恐惧者很容易逆转为制造恐惧者,这就是所谓的“乐趣”。

顺带一提,勃鲁盖尔画中的“死亡”只凭骨架子就能上蹿下跳,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每块骨头能以脆弱的韧带连接在一起,多亏了肌肉的存在。如果甩掉一身赘肉只留下骨头,不要说动起来,就连安安静静地原地待着都可能会瞬间散架。



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约1526~1569)的一生虽然有许多谜团,但确实在生前就拥有了不小的名气。他作为16世纪尼德兰最伟大的画家,对后世的影响无法估量。



1240~1400年大事记


[1] 普布留斯·西拉士(Publius Syrus),公元前1世纪的亚述箴言作家、喜剧作家。曾是奴隶,后因其丰富的知识与智慧得到赏识,获得自由。——译者注

[2] 拉罗什富科(La Rochefoucauld),17世纪法国箴言作家。出生于贵族家庭,代表作《箴言集》。——译者注

[3] 蒙泰涅(Montaigne),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法国作家,代表作《随笔集》。——译者注

[4] 彼特拉克(Petrarca),14世纪意大利学者、诗人、早期的人文主义者。——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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