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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认真的?”
“当然。关于人生,我还想学到更多。和您在一起,我的收获太多了。拜托您了!”
千舟露出柔和的表情,缓缓地摇了摇头。“你的口才可真好。”
“谢谢您。”
“我可没在夸你。”
“咦?不会吧?”
“请你好好学学什么叫挖苦。”
“啊,又学到了。”玲斗无意中瞥了眼后视镜,司机的眼中带着笑意。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看护机构。周围绿树环绕,建筑楼层不高,看上去很新。玲斗在正门给优美打了电话,优美说马上出来迎接。
没过一会儿,优美出现了。玲斗把她介绍给千舟。
“父亲多次承蒙关照,给您添麻烦了。”优美在胸前合掌感谢。
“我没做什么。你父亲能把已故兄长在脑海中作的曲子再现出来,实在太了不起了!我守护神楠几十年,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经历。”
“您能这么说,父亲一定很高兴。”
优美带着玲斗和千舟来到位于建筑二层的音乐厅。据优美说,这里平时还会放映电影。
音乐厅大约可以容纳一百人。观众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折叠椅,一半已有人落座,大部分应该都是住在这里的老人。前方是舞台,一架三角钢琴放在那里,舞台一侧的宣传牌上写着“圣诞节特别演奏会”。
“机会难得,所以想让其他人也一起欣赏。”看来优美对那首曲子很有信心。
观众无须对号入座,优美说靠近中间的位置音效最好。
玲斗正在犹豫坐哪儿的时候,佐治寿明的身影在入口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位女士,应该是佐治夫人。她的相貌和优美有几分相似,看上去似乎很好胜。
“柳泽女士,劳您今天特意前来,真是太感谢了!”佐治走过来向千舟鞠躬。
“您不必客气,我也非常期待。”
“您能这么说,我很高兴。直井也是百忙中抽空过来,谢谢。”
“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后来怎么样了?曲子完成得还满意吗?”
“这个嘛……一会儿听一听你就知道了。”佐治似乎在控制着兴奋的情绪。看来,他觉得无须多言。
“啊,奶奶来了。”优美看向入口。
玲斗看见一位老妇人在一名护士的陪同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她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穿着碎花图案开衫。
佐治和夫人匆忙走了过去,从两边搀扶着母亲贵子,缓慢地挪动脚步。贵子面无表情,眼神稍显涣散。众人朝玲斗他们这边走来。贵子在椅子上坐下,还在嘟囔着什么。玲斗听到了一些,有“学校”,还有“课间加餐”。
“奶奶平时不愿意出自己的房间。”优美在玲斗耳畔小声说道,“只有骗她说有远足或运动会时,她才会开心地准备。一定是想到了上学的时光吧。上次我来时,她还误以为我是老师呢。”
贵子落座后,佐治和夫人分别坐在了她两旁。优美坐在佐治左侧,再往左并排坐着玲斗和千舟。其他人也陆续走进来。等玲斗注意到的时候,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
不一会儿,开演的时间到了。一名工作人员模样的中年女子走到台前。“圣诞节特别演奏会现在开始。为我们演奏的是钢琴讲师兼音乐评论家冈崎实奈子女士。有请!”
身穿红色礼服的冈崎实奈子从舞台左侧登场。为了今天的演奏,她特意做了发型,妆容更加明艳,气质优雅依旧。她微笑着向观众席鞠了一躬,全场掌声雷动。
冈崎转向钢琴,收起笑容。与此同时,掌声停止了。她缓缓走近钢琴,坐到琴凳上。一瞬间的静寂之后,冈崎双手落下,力道十足的钢琴声随即响彻全场。
刚开始演奏,玲斗就觉得这首曲子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旋律本身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丰富的音色、立体的结构和细腻的表现力相比以前简直大相径庭。整体而言,两者就像两首格调不同的作品,前者仿佛一块素朴的白布,后者则是花纹精致的壁毯。
旋律流淌入耳,在内心深处回响,余音未了便又有新的音符融入其间。玲斗感觉整个身体似乎都在随着音波荡漾,他深深陶醉于乐声中,甚至想就这样将身心寄托出去。
把玲斗从近似于冥想的情境中拉回现实的,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听到一个仿佛从什么东西中挤出来的细微声音。“久夫……久夫……”那个声音从右侧传来。他转过头去,发现优美也正侧着脑袋,她旁边的佐治神情看起来有些奇怪。
突然,优美的祖母站了起来。发出声音的人正是她。“久夫……久夫……”
玲斗终于听清了贵子说的是“喜久夫”。
“喜久夫的……喜久夫的琴……喜久夫的……”贵子不停地重复着,就像被什么附体了一般。
“妈……”佐治也站了起来。
“喜久夫在弹琴,是喜久夫。啊,是喜久夫!喜久夫啊……”贵子用双手捂住了嘴,泪水溢出眼眶。
佐治搂住了贵子的肩膀。“嗯,对,是哥的曲子。妈,这就是哥为您创作的曲子啊。他虽然听不见了,却在脑海里谱写了出来。您一定要用心听啊。”
冈崎实奈子的演奏渐入佳境。玲斗凝望着她弹奏时柔中带刚的背影,不觉屏住了呼吸。
“父亲说,他从心底感谢您。”优美把玲斗和千舟送到正门,对千舟说道。佐治夫妇已经扶着贵子回房间了。
“真的非常精彩,感谢你们让我听到了这么美的旋律。你奶奶看上去很幸福,你伯伯在天堂也一定心满意足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是心理作用,听演奏时我觉得从前的奶奶回来了。”
“那不是心理作用,你奶奶一定很幸福。”
优美点了点头,看向玲斗。“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爸爸说找机会再当面致谢。”
“不用客气……”其实我想再单独和你吃一顿饭——玲斗没有说出这句话,他还没成为能说出这种话的大人。
“玲斗,咱们回去吧。”千舟说道。
“好。”玲斗看了一眼优美,“那我走了。”
“我还能去看那棵神楠吗?”
玲斗用力点头。“当然可以,我等你。”
“太好了。”优美笑着说。看着她的笑脸,玲斗想,今天已经很有收获了。
回去的路上,玲斗坐在专车里假装睡觉。虽然很想和千舟聊天,但又不能让司机听到,他一直闭着眼,并不清楚千舟一路在做什么,大概是在看那本手账,或是望着沿途风景回味刚才的一幕幕吧。
玲斗感觉差不多快到柳泽家了,于是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伸手搓了搓脸,左右看了看。“嗯?到哪里了?”
“很快就要到了。”司机说道。
千舟沉默不语。
车停在了柳泽家大门前。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玲斗下车后用力伸了个懒腰。“睡得好香。”
等到目送专车离开,千舟从包里取出门卡,向门口走去。她回头问玲斗:“你回去吗?喝杯茶再走吧。”
“啊……怎么办好呢?”玲斗犹豫不决。他的确有话想对千舟说,但一想到要在房间里面对面交谈,就突然不安起来。“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好。”千舟低头思索片刻,“今天的经历非常宝贵。谢谢你。”
“您不用感谢我。不过……”玲斗低头舔了舔嘴唇,抬起了头,“我想知道您内心的真实想法。看到那位老奶奶,您有什么感觉?”
“感觉?”
“对。比如……您会觉得她值得同情,还是会羡慕?”
千舟咬着嘴唇,似乎在思考答案。
“千舟姨妈,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坏事。”
千舟一脸诧异地歪着脑袋,似乎不明白玲斗的意思。
“我是说遗忘。遗忘真的是坏事或不幸吗?记忆力减退,渐渐记不清楚每一天发生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千舟笑了,似乎已经放弃。“还是没能瞒住啊。寄念时我还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去想这件事情,看来果真没法欺骗神楠。”
“神楠可以传递一切,这是您教我的。”
“是的。正因如此,我才没有说自己去寄念的事。你去受了念,什么都知道了吧?”千舟叹了口气,注视玲斗,“也包括……我有认知障碍。”
“我的确是在受念时确定的。不过,在那以前也并非全无察觉。”
“是吗?”千舟右侧的眉毛动了一下。
“给我买西服……压箱衣时,您不是没说出我的名字吗?您当时说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我,可我感觉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