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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萨林王子在距离皇帝城堡下游数哩的亚格拉皇宫,为战胜库斯劳而欣喜。他想,那是来自上天的旨意,他将成为莫卧儿王朝的皇帝。这些话在他脑海里回想着,像一首尚未听腻的歌曲。但是快乐里也夹杂着悲伤,阿克巴病危,萨林现在常常去探视皇帝。起初,茹卡雅和后宫其他女眷对他的探访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她们锐利的目光注意阿克巴是否有疲惫的迹象,提防他因儿子的出现而动怒。渐渐的,她们的戒心日减。萨林坐在父亲床边好几个小时,读书给他听。当他从断断续续的睡眠中睁开双眼时,萨林都在他身边,等皇帝吩咐后,才在深夜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不要操心库斯劳。”一天下去,阿克巴对他说。“儿臣不会的,陛下。”萨林回答,决意不为这事忧心。象战事件有其影响,他对自己会赢得皇冠并不怀疑。毕竟,库斯劳能做什么?
但是,萨林低估儿子和他的伙伴们,当他在皇帝宫殿里陪伴父亲时,库斯劳的党羽开始积极地策划。
阿克巴生病时,阿济斯·科卡阁下以第一大臣的身份,被任命为帝国代理副摄政。为巩固女婿的地位,科卡阁下暗中撤换忠于阿克巴的家臣,城堡内外各岗位都安插自己的人手。可是,库斯劳仍无安全感。
第二十个妻子 第十章(5)
“这样够吗?”他问岳父,年轻的额头上写着忧虑。“我父亲统领一支大军,他会攻打我们的。”
“我们还可以做一件事。”科卡阁下缓缓地说,“我们可以在王子下次去探视皇帝时绑架他,那样我们就可免于来自萨林王子军队的威胁了。”
库斯劳高兴地拍手道:“这个计划好,科卡阁下。但是--”喜悦从他脸上消失。“我不希望父亲死,他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的,殿下。”科卡再度保证道,“我们只是把他囚禁起来,直到你加冕做皇帝为止。”
库斯劳点头说:“好。”
科卡阁下如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王子真的以为,他能在父亲还活着的情况下保住王位吗?他必须在萨林被囚期间安排一场小意外,那么王位就永远是他们的了。
第二天,正当萨林要从皇家驳船上下来、去探望皇帝时,一名年轻人从城堡里跑出来。
“殿下,殿下,请回去,这里很危险。”
马哈巴特汗立刻把萨林拉回船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萨林,问那人:“什么危险?说!”
“科卡阁下计划绑架你,把你囚禁在城堡里,殿下。”那人喘着气说。“他已撤换掉皇帝所有的仆役,城堡里都是支持库斯劳王子的人。”
他话刚说完,一支箭从马哈巴特汗耳边飞射过来。他大叫船夫,匆忙把船推离码头。王子把马哈巴特推到一边,从船里看出去,城堡上的弓箭手,正拉起弓,立刻瞄准那个通风报信的人。然后,马哈贝特汗又把萨林推到驳船的地板上,划回萨林的宫殿。在那里,马哈巴特汗叫守卫护送他入内。萨林两腿颤抖地走进寝宫,口干舌燥。他自己的儿子想要他的命,库斯劳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那顶皇冠值得这样不忠不义吗?有那么一刻,内疚感席卷而来。他曾经像库斯劳那样,同样很强烈地想得到那顶皇冠。事实上,他还是想要,只是现在,这是他的合法权益、但是库斯劳的行为偏离理性,竟要在光天化日下冷血弑父。他该如何向全国解释萨林的死?
“给我拿酒来。”他对一名经过的仆人大吼。
仆人慌忙跑开。
萨林抬起头来,看到佳噶葛西妮。她向丈夫行礼说:“你提早回来了,殿下。陛下他好吗?”
“有人阴谋要绑架我,我险些没命。”萨林说。
公主皱起眉头。“是谁?谁敢阴谋害你?”
“库斯劳。”萨林疲累地说 ,在榻上坐下。
仆人们来了,端着一个放了酒瓶和酒杯的大银托盘。萨林喝酒时,佳噶葛西妮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她很苦恼。如果库斯劳胆敢阴谋绑架父亲,他会对库伦做出什么样的事?她儿子还在亚格拉城堡里,平常茹卡雅皇后会照顾他,这点佳噶葛西妮私下也承认。可是皇帝一病,皇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
“殿下,库伦在皇帝身边,你想……”她迟疑着,“你想他在那里安全吗?”
“库斯劳不会伤害他弟弟的。”萨林说。
公主缓缓摇头,如果萨林对库斯劳争夺王位构成威胁,库伦也会,他也是皇子,与库斯劳同样有权继承王位。
“可是……”她坚持道,“他跟我们在一起,我比较放心。”
“那就把他接来。”萨林说,“现在别烦我,我要好好想一想。”
“是的,殿下。”公主回到房里,差人准备纸笔,着手写信给儿子。
库伦坚决地拒绝母亲,坚持在祖父最后的日子里留在他身边,她说什么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心。佳噶葛西妮收到他的回信,一时之间心突然硬了起来,一如既往,这都是茹卡雅造成的。如果皇后让她自己养育儿子,他就会听她的了。总有一天,她要报复皇后,无论如何,那一天会来的。
第二十个妻子 第十章(6)
同时,阿济斯·科卡阁下并没闲着。萨林一逃脱,他就叫人杀了通风报信的人。知道无法抓住萨林王子后,他传唤了曼·辛格王公。此次不成功,两人知道都不会再有机会了,必须采取别的行动。两位大臣决定召开会议,邀请朝廷所有贵族。在会议上,他们推举库斯劳作为王位的继承人,寻求支持。这是大胆的行动,但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必须孤注一掷。
会议进行时,在亚格拉城堡的探子跑到萨林这里,带来消息说,城堡上的大炮都对着他的宫殿,随时准备开火。萨林慌了,刺杀的阴谋还记忆犹新。仓皇间,他没有多想,就下令收拾随身物品,备好马匹,立刻前往阿拉巴哈德。柯卡、阿布都拉和马哈巴特汗三人使出浑身解数,才说服萨林留在亚格拉。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离开,会造成致命的伤害。阿克巴随时会驾崩,如果萨林不在场,库斯劳立刻会被加冕为皇帝。最后,萨林终于被说服了,他是因一时害怕而吓糊涂了。萨林一生从没害怕过,现在他尝到恐惧的滋味,而且伴随着库斯劳的行为带来的沉痛。阴谋取他性命的举动,让他突然清醒,明白库斯劳争夺王位的意图是认真的。
萨林同意留在亚格拉,但他不同意马哈巴特、柯卡和阿布都尔的建议,派使者与会,以寻求贵族支持。他已尽己所能了,现在他能否做皇帝,全看阿拉的旨意了。
同时,会议进行的情况对库斯劳很不利。虽然有些贵族仍不确定要效忠哪一方,但有一个团体强烈地表示反对。巴哈·萨伊兹是跟皇室有关系的一个古老的莫卧儿家族,强烈反对库斯劳即位。他们的论点是,萨林是王位的当然继承人,擢升库斯劳就是破坏察合台继承法。察合台突厥人认定,他们的祖先是由蒙古的成吉思汗一脉相传而来,目前的皇室不仅系出帖木儿,也是成吉思汗的传人。
面临如此强硬的反对,会议流产了。巴哈·萨伊兹是很重要且势力强大的家族,与他们作对是很危险的。于是,贵族们拒绝支持库斯劳,这个家族的首脑萨伊兹汗·巴哈骑马到萨林那儿,通知他结果。
科卡阁下现在了解自己处境的危险,赶到萨林的宫殿乞求饶恕。萨林在胜利之余,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科卡。但是,虽然库斯劳岳父背弃了他,他的舅舅曼·辛格王公并未气馁,他将库斯劳秘密送出亚格拉城堡藏匿起来,计划用船将他送去孟加拉,曼·辛格王公在那里有产业。
消息在午夜传来。一个信差骑马穿过街道,马蹄敲着路面,急急往萨林王子宫殿赶去。一小时后,萨林骑马进入皇宫的大院。
他停住马,跳下来,把马缰绳扔给马夫。他加速穿过走廊到皇帝寝宫时,萨林注意到,两旁侍立的仆从和奴婢鞠躬行礼,似乎比往常都弯得更低。他的心怦怦地跳,闯进阿克巴的房间,在门口停了下来,凝视着房中央床上沉默不动的身影。